我的故乡在中国陕西南部,那里有万亩油菜花海,被誉为“两汉三国真美汉中” 。两千多年前的汉朝,张骞就出生在这里,两千多年前的汉朝,他又归葬这里。
张骞凿空西域,开拓了丝绸之路,将中原文明传播至西域,又从西域诸国引进了汗血马、葡萄、石榴、苜蓿等物种到中原。我现在居住的城市西安,市花就是石榴花,火焰般的石榴花点缀着千百年来人们的生活,娇妍的果实更是多子多福的象征,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符号。
一千多年前,大唐高僧玄奘从西安的前身长安出发,沿着这条西出阳关无故人之路,历尽艰险求法取经,由此演绎出长篇小说《西游记》 。我曾经在中国边疆少数民族地区见到过这样的情景,从三岁孩童到耄耋老人全都拥挤在电视机前,前仰后合指指点点,大笑孙悟空红孩儿的妙趣横生。由于语言不通,他们根本不认识屏幕上的汉字,听不懂演员对话,但从人物表情和肢体语言,就能获得圣物般的喜悦和满足。我想,这大概就是艺术的力量,文学的魅力,艺术和文化像阳光雨露,不分国界不分民族。我不知道张骞玄奘是否抵达过哈萨克斯坦,但我相信他们的精神一定传播到了阿拉木图和阿斯塔纳。中哈两国山水两连,哈萨克斯坦的哈萨克族和我国的哈萨克族同根同源,有着民心相通的天然优势,哈萨克文学随着“一带一路”的推进在不断增强,受众遍及全国各地。
两年前家兄为离别世间近20年的父亲整理年谱,惊奇地发现命运多舛的父亲在他风华正茂的时候,曾经读过《在遥远的海岸上》和《红色的保险箱》 。其实俄罗斯文学和苏联文学不仅影响了他们那一代知识分子,同样对各国作家影响颇深。我就特别迷恋阿拜·胡那巴依草原般宽广的文风,对巴尔喀什湖、乌拉尔山、乌拉尔河更是心仪向往。我国著名作家、编辑家艾克拜尔·米吉提翻译的涅玛特·凯勒穆别托夫的传记《永不言弃》 ,使更多的中国读者了解到勇敢顽强、面对困难永不退缩的哈萨克斯坦伟大作家,他像保尔·柯察金一样,激励着全世界所有热爱生命怀抱理想的人们。“90后”歌手迪玛希在中国走红,深受广大年轻学生喜爱,也证明了两国人民的友谊之花开遍大江南北,在年轻一代心中生根发芽。
一百年前,我的祖母岳丽还是一位妙龄少女,每天坐在木格窗下织布纺线绣花,踮着脚尖在窄窄的房间走动,无论春夏秋冬,不能赤脚在外,哪怕面对自己的父亲。没有结婚以前不能随便见到陌生男子,所以那个时候的女子出嫁一般乘坐轿子或骑毛驴,因为双脚被缠裹成三寸金莲,无法步行到远方。尽管与张骞故里相距几十公里,也不曾拜谒过这位先贤。而我的母亲青春年少之时,就能上山砍柴下河摸鱼,顺便一个猛子扎入湍急汉江,一直畅游至夕阳西下。还会在放学路上百灵鸟一般唱着欢快的歌曲,引来松鼠麻雀彳亍观望。那是因为新中国成立了,禁止女子缠足,妇女能顶半边天了。当我懂得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乐趣之后,背上行囊走过万水千山,在黄山的雾岚中想起太平洋的辽阔,枕着苏堤的微波梦见六月飞雪,甚至,还亲吻过珠穆朗玛峰下的绒布冰川,静谧万年的纯净给过我无穷力量。
慢步在翠竹青青杨梅飘香的江南水乡,有人递给我两条黄瓜三根鞭笋,愕然间,对方让我带给房东。原来他们是邻居,乡邻之间相互赠送蔬菜水果鱼虾是常事。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,红枣苹果漫山遍野,我被告知可以随便采摘。青藏高原和鄂尔多斯草原上的牧民,虽然住进了坚固的安居房屋,依然保持着夜不闭户门不上锁的习惯,如果家里的酥油奶渣或糌粑被路人吃掉,会高兴好几天,认为自家的食物救助了需要帮助的人,是积德行善之事。当然,也有还没有完全脱贫的农牧民,各级政府派出精兵强将,正在努力推进此项工作。退耕还林退牧还草,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,进而达到全面小康。
在我多年的行走中,逐渐认识到人的品格与环境和见识息息相关,和平与富庶是最佳生活状态,人与自然和谐,人与人和谐,国家与国家和谐,民族与民族和谐,是人类的共同目标。我身处的祖国,无论是长城内外岭南北疆,还是城市乡村平民学生,都生机盎然胸怀坦荡。我们家从祖母到我这一代,见证了中国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卓越进步。仰望星空驰骋万里的时候,一个愿望突兀而强烈,希望从未谋面的祖父和外祖父来到我身旁,生活在当下的中华大地上,我们一同,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,幻想故去的所有亲人起死回生,享受祥和、安宁、春华秋实。一个作家能够邂逅如此壮阔的时代,是多么庆幸和幸福,写出慈爱友善与广博的文字,是我的责任与担当。
千年以前,和我同饮汉江水,说着同样方言的故乡故人张骞,历经数年骑马步行出使西域,今天的我们只需一天时间就从丝绸之路的起点来到遥远的阿斯塔纳,我们欣喜地感受到,和平、富饶、文明、进步的哈萨克斯坦共和国,不仅是歌的海洋,更是舞的故乡,是各族人民欢聚的地方。玛格让·朱马巴耶夫诗云,和煦的春风温柔拂面/芬芳的花儿争奇斗艳/蔚蓝的苍穹美不胜收/高山泉水装点着地球。所向披靡的烈狮/铁血勇敢的猛虎/展翅翱翔的雄鹰/我相信,相信年轻人!
我相信,中哈两国友谊像额尔齐斯河、伊希姆河、黄河、长江一样,滚滚向前,从春天去往春天,从和平走向和平。
(本文为作者在阿斯塔纳中哈作家论坛上的演讲)